王晰歌手声入人心,王晰声入人心开场独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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湖南卫视1400米演播厅,传来了一阵阵开嗓的声音,如崩崖裂石,高山出泉。在一群嬉闹的男孩中,一个稳重的男人进入了我的视野。

他的铅皮裤退了色,马丁靴落了灰。面色黝黑,面庞清瘦,浓密的眉毛微垂,长而微卷的睫毛下,那双眼睛宛若寒冰玉潭。他的鼻子挺拔,像立起的刀刃,显出刚毅气概;他的嘴唇轻抿,抿出一道优美的弧度,不藏任何任性。

他从我身边走过,手里端着盒饭,择一安静角落,文气的吃了起来。许是太辣,他扒拉两口便将它扔进垃圾桶,然后嘬一嘬手指,利落的坐到了化妆镜前。

因为微博宣传需要他录一段《学猫叫》,“喵喵喵”于他而言像是“奇耻大辱”。他有点不开心,讲话带着火药味,猛嘬两口电子烟,试图让情绪平静下来。他如一座冰山,旁人望而止步。唯独黄韵玲找他沟通演唱,他才露出难得的笑意;唯独阿云嘎坐在他身边,他才有了些许的松弛。

《声入人心》第五场录制,他将与蔡程昱合唱《对不起,我爱你》。他跟一旁沉溺游戏的小蔡商量,上台前还要再磨合一次,旋即两人一头扎进充满廉价檀香味却有着天然混响的卫生间。合毕,他二话不说,大步流星的从卫生间出来,带着锐利的风和孤傲的神情。

“郑云龙,你们组该候场了”,他从沙发上坐起来——脸上没有云淡风轻,有的只是如临大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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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3月,导演任洋向湖南卫视提交了一份原创方案,那是一档以美声为主的真人秀节目。台领导担心收视,因为大众听音乐很少有严肃认真的欣赏诉求,恐怕这档节目没有一眼会被人爱上的运气。

任洋说,“我们正面看这是个‘问题’,反面看这是个‘机会’。《声入人心》不一定要做爆款,但我们希望通过这档节目,消除大众对高雅音乐的误解,打破人们对美声歌手都是胖子的既定印象。”

带着这份方案,节目组专程去上海音乐学院,拜访男高音歌唱家廖昌永。廖昌永听明来意后对节目表现出浓厚的兴趣,因为在十年前,他就曾为了拉近高雅艺术和观众的距离,尝试过美声和流行的跨界。

节目最初的设置只有歌剧,但是亚洲人受声带构造限制,以男高音居多,中音和低音稀有。加之男高的声音需要身体来支撑,很多人故意把自己吃胖……可想而知,唱功好又兼备高颜值的,可能还凑不满一桌麻将。

为了能吸引年轻的收视族群,节目组决定把音乐剧也纳入其中,因为音乐剧演员多有明星气质。只不过因为普及度等原因,像刘令飞、冒海飞、施哲明等等,只在特定的圈子里有知名度。

左为郑云龙,右为刘令飞

我国接受美声教育的学子有12万,可真正能出头的却是凤毛麟角。节目组发起号召,美声圈一呼百应,其中不乏海内外音乐专业的硕士和博士。可一档节目不能都是学生和新人,也不能都是王晰、周深、李琦这种自带光环的歌手,总要有行业的标杆加入进来。

当时,任洋见了很多“音乐剧小王子”们,但是因为种种原因,他们参加的意愿很小。这个时候,有人跟任洋推荐了郑云龙。

5月,节目组前往北京,专程拜见了正在巡演的郑云龙,却被他婉言谢绝。他的理由是:“综艺对我来说很陌生,我没有什么娱乐精神。”

节目组并不甘心,于是发动他身边的人进行游说。当第12个人来和他说,“大龙啊,《声入人心》是为了推广音乐剧的……”郑云龙示意对方打住,“我去!我去还不行么?”

8月,节目编剧梁维第一次见到郑云龙,对他的印象是冷傲和寡言,唯聊起音乐剧,他才会滔滔不绝,“他在场上场下的反差非常大,舞台上的他潜心笃志,舞台下的他活色生香,比如节目播出后有弹幕说他长得很像三星堆出土的面具像,郑云龙真的和面具合了个影。”

11月2日,《声入人心》首播,不出节目组预料,郑云龙成为讨论度最高的演唱成员 。

记得有天半夜,郑云龙准备回酒店休息,行至广场,被一位大叔认了出来,“你是《声入人心》的郑云龙对不对?”他身边的蔡程昱打趣说,“哎哟龙哥,你知名度很高嘛!”郑云龙故作镇定,“演了这么多年音乐剧,我如果再没几个粉丝,真说不过去。”蔡程昱撇撇嘴,“人家明明说是因为《声入人心》认识你的呀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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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月12日,长沙,冷雨夜。《声入人心》录制现场的门票,已经快和《歌手》一样抢手。

那一场,郑云龙和蔡程昱的合作并不理想。郑云龙的声音过于霸道,蔡程昱的高音全程在飘。任洋焦虑的问音乐总监:“你们难道都没听出来吗……”

郑云龙沮丧的下台,我问他是不是太紧绷的缘故?他说,“我是一个演员,要用歌声演绎故事,在演唱前需要给自己设定一些情境,所以是没办法松弛的。在后台,我就对他(蔡程昱)说,不要去管外界的干扰,脑袋一定要想一些故事,因为若要感动别人,要先感动自己。我的确有点生气,他一直在玩游戏,我说你能不能不玩了,我不管你台下有没有认真,你上台必须全神贯注。 ”

近距离端详郑云龙,他的眼睛里有一汪泉,仿佛说着说着就要涌出来。他也会笑,但笑容是挤出来的,好不容易见他舒展了嘴角、眉梢。旋即,像是有人在他耳边突然喊“收”,他的笑意消失得猝不及防。

郑云龙出生在青岛,在我的印象里,这座城市,乃至整个山东半岛,都是盛产明星的地方。

郑云龙的母亲曾是一位京剧演员,毕业于中国戏曲学院京剧74级,因为种种原因她没能留在北京。成了家、有了孩子,终因生活所累,在郑云龙5岁那年,她选择离开深爱的舞台。

郑云龙小时候并不高,初一才1米59,他甚至为了长高而去学习过篮球。高中那几年长得飞快,一夜之间,裤子短了一截。他读书成绩一般,普通院校是考不进的。在母亲的建议下,他最终选择了北京舞蹈学院音乐剧班。

2008年,母亲带儿子进京学艺。他不是童子功,对舞蹈、表演和声乐一窍不通,原本他觉得自己考学无望,因为北舞音乐剧班对口的是两年制的北舞附中歌舞班。可幸就幸在,2009年恰巧附中的学生没有毕业,艺考的大部分学生都是普高生,跟他一样什么都不会。凭着良好的身体条件,他在面试时脱颖而出,顺利进入了北舞音乐剧班。那一年,他19岁,身高1米8。同时考上的,还有《声入人心》的另一位表演成员阿云嘎。

阿云嘎回忆说,“大龙唱歌特别棒,但是他有个毛病,跳舞不协调,而且是极其不协调。有一次我们学耍剑,他让我教他,得亏那个剑没刃,要不然我就得被他劈成好几瓣儿了……”

跳舞是郑云龙艺术生涯致命的短板。2012年他和同学去空政实习,“当时是去做舞蹈群众演员,跳一场三百块,还管三餐。我本身舞蹈零基础,为了跟上他们的动作你知道我得费多少劲?从早跳到晚,真是差点没把我跳死。”

音乐剧专业的学生毕业即意味着失业,因此改行的很多。有去做儿童剧的,有去演话剧的,有去拍影视剧的,还有留校当老师或是考研究生的。郑云龙不是没想过这些出路,“但这些行业要有关系,讲规则,更复杂……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
他的同学里,少有像阿云嘎这种发展特别好的。郑云龙说,可能是因为阿云嘎比其他同学年纪都大的缘故,因此他特别知道自己要什么,大学四年始终朝着那个目标前进。其他孩子就显得傻乎乎的,到了毕业才意识到就业形式的严峻。

2013年,郑云龙和很多人一样,毕业之后没有从事专业工作,但为了留在北京,他在母亲的安排下,进入了一家事业单位担任文员。他连起码的word都不会,一切要重新学起。日子索然无味,听音乐剧是他唯一能从生活紧巴巴的褶皱里扒出来的琐碎之美。

3个月后的某一晚,坐在办公室的郑云龙扪心自问:我要一直坐在这里吗?3个月、3年、30年,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!我不甘心,我的人生不能止于此!

“我妈听说我辞职了差点没把我打死”,他不好意思的莞尔一笑,“她真是费了老鼻子劲才把我弄进去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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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方知可贵。

在大学班主任肖杰的帮助下,郑云龙获得出演《纳斯尔丁·阿凡提》的机会。因为太久没有演出,第一场表演之后,他失声了。肖杰问他:“我给你两个小时,告诉我你能不能上。你要是说能上,不管出什么事我都帮你扛。你要是今天晚上不敢上台,那你以后一辈子都不敢上台。”

那之后,郑云龙进入了松雷音乐剧剧团,底薪八百。当时音乐剧在国内如同一个冰冷的深坑,若非深爱,很难为继,但相较歌剧,郑云龙对音乐剧的形势已经很满足了,至少不存在“国人普遍不能接受”的现象。虽然原创剧目不多,但海外剧目自带流量,音乐剧市场在一天天向好。

转机出现在2016年。

年初,百老汇音乐剧《变身怪医》在北京为中文版招募演员,这是郑云龙很喜欢的一部戏,他大学所有演唱的剧目,几乎都是里面的歌。遗憾的是,面试那天他在外地演出。

峰回路转,《变身怪医》的资金链断了,演出推迟。年底,韩方再度于北京重启招募。郑云龙当天同样有演出任务,幸运的是,面试的地点恰巧就在他晚上演出的剧院。

回忆起这段经历,郑云龙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,“本来韩方在北京要放弃找人了,导演说我进去唱完之后,制作组说‘他是最合适的’。”于是,刘令飞和郑云龙共同被选为《变身怪医》的男主角。

自然,团里是不肯放人的,但郑云龙去意已决。2017年,他与生活了8年的北京挥袖告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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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云龙的出租屋位于上海市徐汇区,虽然只是个开间,但法租界寸土寸金,租金价格不菲。他将自己主演过的音乐剧海报贴满了一面墙,还有一个角落放满粉丝为他做的周边。他说,那是支撑他前行的动力。

对于音乐剧,郑云龙是心怀敬意的——这种“敬意”我特别感同身受,即他挣的每一分钱,吃的每一顿饭,都是音乐剧给的,因此没理由将就,也不容谁来亵渎。

在《声入人心》的尾声,每位演唱成员都有一段吞声忍泪的独白。相较他们,郑云龙算是这群演唱成员中比较幸运的,他戏约不断,每年有五六十场演出,没有演出的时候,多是在家帮年轻的音乐剧团队改剧本。他用iphone 6,对物质需求极低;他不懂王者荣耀,从来不玩手游;他不了解APP,看新闻打开的还是网页版百度;他不看娱乐,只看体育;他宅,习惯照顾人,喜欢下厨房。

参加《声入人心》前,他的微博只有22条动态;到上海发展前,他和人沟通只靠电话和短信,微信是去年在剧团朋友的劝说下才下载的。打开他的朋友圈,封面是他和猫咪的合影,而内容只有《信》《我,唐吉坷德》等音乐剧的演出信息。

上海这一年,郑云龙的改变很大,他变得更加自我。如果你问他关于音乐剧的种种,他会欣然开口;如果你问他和阿云嘎谁更帅或谁唱得更好,他会甩你脸色……

他以前不是这样的——他觉得在北京的自己好假,他厌透了点头作揖,受够了言不由衷。他庆幸,上海是个相对公平的地方。唯一让他心有余悸的是上海的冬天,“刺骨的冷”,郑云龙愁眉苦脸的说。

他不自觉的,打了个激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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