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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：梨芽
图：来自网络
01
装修好房子后天气转凉，我迫不及待地搬进了新家。
终于拥有自己的房子啦，我在房间里陀螺一样地转圈，四下查看，拉拉衣柜门，又摸摸梳妆台，兴奋得手舞足蹈，总算告别租房的日子了。
看我这么高兴，老公王元庆趁机提出：冬天到了，我妈的老寒腿又犯病了，要不，让她上咱家过冬吧？她一个人在老家，烧炭取暖，烟熏火燎的不安全。
婆婆在农村留守，子女们都在外面，家里房子虽大，但冬天取暖，还是得在屋里生火炉子。
这几年我们在城里租房住，房间窄小，婆婆很少到家里来，今年搬了新楼房，条件好了，应该接她来享享福，我同意王元庆的提议，马上收拾房间，让他去把婆婆接过来。
婆婆来了一个礼拜，说老寒腿感觉不疼了，走路也利索了，有暖气的房子就是好，浑身舒坦。
一进门脱下外套，单穿件羊毛衫，卫生间厨房用着都方便，水管一开，热水哗哗地流，洗菜洗碗，再也不怕水凉手冷，做饭不用发愁了。
看婆婆舒心，我心里也高兴，老人一辈子吃苦受累，现在跟着我们一块儿住，冬天可以少遭点罪。
只是我没想到，婆婆这一来，就像河水掘开了口，后面跟着呼啦啦来了一大家子人。
02
这天下班回家，一开门，见王元庆的侄女来了，我有点意外。
元庆的哥哥去世早，嫂子带着女儿过日子，女孩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，在家闲着，现在突然上门来，我直觉要有事。
侄女说，想让小叔帮帮忙，在城里找份工作，我一眼瞄见门厅放着行李箱，这架势，难道以后要住在我们家了?
我心里老大不高兴：嫂子事先不说一声就让孩子来了，这人一住进来，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，家里空降一个外人，以后日日相对，摩擦少不了。
侄女和婆婆不一样，赡养老人是义务，可老公的侄女，到底关系又隔了一层。
王元庆把我拉进里屋，低声下气地劝着：咱家现在条件好了，侄女来住住也没啥问题，回头我帮她找个服务员的工作，白天她去上班不在家，不碍啥事的。
我知道他大哥去世早，这些年，王元庆一直帮衬嫂子家过日子，这回侄女上来，婆婆可能帮着说了不少话。
想到他们瞒着我先斩后奏，我心里更不痛快了。
我和王元庆都是公务员，他在市直机关坐办公室，我在下面区里工作，收入稳定。我们这套房属于公务员小区，条件相当好，价格比外面优惠不少，首付五成，剩下的房款，办理按揭还贷。
王元庆的父亲，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，婆婆拉扯孩子不容易，其中最有出息的就属王元庆了，考上大学，又考上公务员，端上铁饭碗，还买了房，亲戚们都夸他有出息。
一有出息，亲朋好友就免不了隔三差五地求他帮忙。
婆婆此时帮着侄女说话，说孩子她妈守寡，日子艰难，能帮就尽量帮一把吧。
婆媳俩命运相似，婆婆同情大儿媳，我这个小儿媳妇，说不出拒绝的理由。
虽然心中不情愿，但老人说出了口，总要给她点面子，王元庆又在一旁期盼地望着我，我思量半天，房贷还要靠老公还，不能和他闹得太僵，于是，勉强点头答应了。
03
婆婆人勤快，每天我们上班后，在家打扫卫生，洗晒被褥，犄角旮旯收拾得整整齐齐，下班回家，饭已经做熟了，别人家婆媳关系紧张，在我们家，根本不存在这回事
可一说到侄女，我就头疼。
刚来时她和婆婆住一屋，住着住着，自动跑去书房睡觉，说奶奶每天起得早，害她睡不够觉，先把被子抱进去，接着把衣服用品也搬了进去，书房变成了她的卧室。
王元庆时常要在书房加班，我也喜欢有点空间，看看书啥的，侄女住在里面，事事不方便。
这孩子身懒手懒，虽然出生在农村，但从没下地出过力，喂猪拔草一样不会，每天只是上学，原指望她考一所好学校，她妈有点盼头，谁知没考上大学，只好出来打工了。
家务事基本不做，换下脏衣服往洗衣机里一丢，躺在沙发上玩手机，不是刷抖音，就是逛淘宝，挣钱不多快递多，家里到处是她拆开的包装盒，比我们网购还频繁，到了饭点儿，要三呼四叫地才肯出来。
晚上睡下，我忍不住跟王元庆抱怨：我这个城里长大的小孩儿，小时候也要帮着父母做家务的，这可倒好，来了个小姑奶奶，白吃白住不说，还霸占了书房，没一点眼色，整天还得我跟后面帮她收拾房间。
王元庆也看出来了：谁想到这孩子这么懒？女孩子不做家务，连自己的房间也不打扫，都是我嫂子把她惯坏了。
我没好气：当初让就不该让她来，你没考虑周全，她和咱妈不一样，老太太勤快，这下成了老的伺候小的。
王元庆挠挠头皮：那现在咋整呢？来也来了，住也住了，总不能把她赶出去吧？她打工的地方没宿舍，租房又租不起，我这当叔的，不好撵她走不是？
我气得一扭身，把后背朝向他：说来说去都有理，看来，这个恶人还得我来当，明天，就叫侄女搬出书房。
正想着找个理由让侄女搬出来，这头话还没出口，那头，小姑子又要上我们家来住了。
04
说起我这个小姑子，可不是省油的灯，从小到大啥事都要把尖儿，人长得漂亮，能说会道嘴巴甜，一张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，哄得爹妈疼，哥哥宠，长大结婚后，和老公在镇上开了一家小超市，两口子不少挣钱。
我们买房时首付不够，跟她张口借钱，我刚提一嘴，小姑子就拦住话头， 大倒苦水。
说这两年生意不好做，但为了孩子将来读书，他们也要攒钱上城里买房，还想着到时候跟我们周转周转呢，眼下哪有闲钱借给别人？
她一顿伶牙俐齿，我被堵得说不下去，只好悻悻返回，心中气恼万分。
不愿借钱就算了，还哭穷，还想着为将来借钱打伏笔，这个人精，真没人比得了，我也算领教了，以后各人的日子各人过，谁也别求着谁。
我后来找了老同学，凑够首付，总算买下了新房。没想到小姑子现在忽然查出乳腺有问题，要上城里来住院开刀。
侄女还没走，小姑又要上来，我们家这不成旅店了？
小姑人精明，她先把电话打给我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，绝口不提之前借钱的事儿，一个劲地哭诉孩子还小，她得病点儿背，说自己小时候和二哥最亲，大哥走了，她只剩这一个哥了，二哥再不管，她就没活路了。
好像我一拒绝，简直就是不通人情不明事理的人，街坊邻居都会看笑话。
我默默听她讲，一边心里盘算着，小姑如果跟我老公求情，大概率老公会答应。
一来生病情况特殊，二来，不是还有婆婆在我们家吗？当妈的，怎会不让女儿来城里看病呢？再者，镇上医疗条件不如市里好，开刀不是小事情，万一手术没做好，留下什么后遗症，将来很麻烦。
来回掂量了一番，不如我先答应，做个顺水人情，反正，她住医院做手术有时间限制，不会在我家待太久的。
05
我还是把问题想得简单了。
小姑子是乳腺结节，手术很顺利，出院后暂时住到我们家，准备休息一周就回镇上了。
或许是楼房住得太舒服了，暖气充足，洗漱方便，小姑子一住下来，就不提回家的事了。
晚上吃过饭，大家喝茶看电视，小姑先说了几句好听话，话风一转，忽然提出：妈，我也好长时间没陪你了，这个冬天，我陪你在我哥家住段日子吧？我家没暖气，条件没这儿好，回去养病怕不成，就在城里跟妈做个伴，等开了春，我再回去。
吃瓜子喝茶的嘴巴瞬间停了，大家有点反应不过来。
婆婆尴尬地看看我，见我拉下了脸，又去看王元庆，王元庆有点蒙，吭哧两声，不敢胡乱答应，不知道自家妹子这是要唱哪一出。
我嗖地起身进了卧室，开条门缝，听他们娘儿仨怎么说。
婆婆开口：元芳呀，你这回开刀，都是你嫂子帮忙，找医院找医生，这不都挺顺利的，你也没啥大碍了，想住就多住两天，下个礼拜你哥开车送你回去，家里孩子还等着妈呢，那店里的买卖，也得有人看着啊。
王元庆赶紧附和：不是哥不让你住，咱妈和小欣都住这儿，家里人已经够多了，你调养几天可以，长期住，你嫂子爱清静，大家都不方便，你还是听妈的话，再住两天，我送你回去。
小姑子的眼泪说来就来：我就知道你们对我不好，小欣能住，我为啥就不能住？你是她叔叔，你还是我哥呢，就这么不体恤我？我刚做完手术，你们就不能容我过个冬，住你家房子又住不坏，咋这么小气？
听听，话到她嘴里全成别人的不是了，我听得不耐烦，正想出去回怼，又听老公开口。
你还好意思哭？要不是你生病，我都不想让你来，上次跟你借钱，你一口回绝，现在知道求人了？我们又不是不管你，住院帮你里外张罗，现在倒成了我们不对？
我心里暗暗高兴：果然跟我是一家人，老公头脑清楚，没有胳膊肘往外拐，这还差不多。
夫妻才是第一位，那些把原生家庭带入夫妻关系的婚姻，早晚要出问题。
正要开门出去，小姑子气哼哼来了句：我管你们咋想的，反正你们不敢赶我走，我还就是住下了。说完回屋，甩得门乒乓响。
婆婆和老公大眼瞪小眼，这个歪辣货，打小被父母哥哥宠坏了，还真没办法赶她走，总不能打一顿拖出去吧。
一家人犯了愁。
06
家里从此乌烟瘴气，小姑子开超市闲散惯了，嘴里零食不断，不是嗑瓜子就是喝饮料，要不就是薯片辣条乱吃，搞得我儿子也跟着瞎吃一气。
妹夫来了两次，想接老婆回去，无奈说不动媳妇，见了我脸上讪讪，说，给我们添了麻烦，过意不去。
小姑子虽和我们置气，但她鬼精得很，知道哥哥不会硬赶她走，只要我这个嫂子拉不下脸，她就混一天是一天，出来进去的，一口一个嫂子亲热地叫。
我下班回家，她腾地从沙发上跳起，忙着接过我手里的东西，口里说着：嫂子累了吧，快坐下歇歇，一边高喉咙大嗓门冲厨房喊：妈，饭得了没？我嫂子回来了。
又讨好地冲我笑：嫂，今天咱妈做蒸饺，你最爱吃了，还是我去买的韭菜。
伸手不打笑脸人，我被弄得说不出难听话，人家反客为主，显得我像个外人。
婆婆和王元庆性子都绵善软和，不知道小姑子八面玲珑的像谁？请神容易送神难，帮忙给她看病，现在成了牛皮糖，粘上撕不掉了。
看着家里五六口人走马灯似地转，果皮瓜子随处乱丢，推开哪间房门都是人，我着实心烦，说说不出，骂骂不了，都是老公的亲人，一气之下，我带着儿子回了娘家。
晚上跟我妈聊起来，我妈一听，连连骂我缺心眼。
我妈说，只要王元庆默许，恶人应该由我来当，老公对亲妹子说不出狠话，婆婆对女儿硬不起心肠，我再不开口，就只好任由人家住下去了。
我犯愁：那怎么办？难道由着小姑在我家折腾，住到开春？要是开春她再不走呢？那新房不嚯嚯成王家的天下了。
我妈想了想：你这小姑子这么作，是不是有什么原因？好好儿的住到别人家不走，说不过去呀，她自己家不过日子了？家里不是还有个孩子吗？
这边刚说到孩子，那边孩子就出事了。
07
小姑的孩子平时上幼儿园，这段时间她不在家，婆婆又接孩子又做饭，一个不留神，孩子走丢了。
电话打过来，小姑子顾不得收拾，揣起手机就往外跑，我和王元庆急忙开车追上去，载着她四处找孩子，一边又打电话报警。
四个多小时后，有好心人在批发市场看见迷路的孩子，一路打听着送到派出所。
小姑子见到儿子，上去就是一巴掌，紧接着抱住孩子大哭：我的宝儿，妈可给你吓死了，怎么不说一声就到处乱跑，走丢了可咋办？妈就成罪人了。
我在一旁安慰着她，小姑转过身哭成泪人：嫂子，我对不住你，我想着，你买房子，在我这儿没借到钱，一定是咱妈偷偷贴补给你了，我以为我不借钱，你们就买不成房，你们现在住了楼房，一想我自己还在镇上住，心里就不舒服。
原来是嫉妒心加误会婆婆偏心。
我哭笑不得，解释说后来跟同学借了钱，才凑够了首付款，小姑子将信将疑，直到我说有借条在同学手里，这才放下心。
难缠的小姑子总算走了，剩下侄女，怎么想个办法，能让她从家里搬出去呢？
08
侄女打工一年挣不到几个钱，做服务员不是长久之计，婆婆的意思，要我们留意着， 帮她找个合适的对象。
侄女二十出头，长得清秀，找对象不难，难的是找个条件好的男孩不容易，人家条件好，自然也要挑女方，侄女没有学历，家境一般。
我琢磨着与其高攀一门亲事，不如提升自己，学一门技术，女孩子的好工作，无非是老师，银行职员，医生，财会。
侄女基础差，考医学院没指望，师范类又不好考，我想来想去，不如考个护理学校，虽然不及医生职业高尚，但是将来能进医院工作，收入稳定，听着也体面。
征求侄女意见后，我找来课本，辅导她功课，答应她如果能考上护校，以后的学费，叔叔婶婶都包了。
经过半年苦读，侄女考到市里的护理专科学校，成了一名大学生。
学校有宿舍，我买齐生活用品送她入学，塞给她一个二千元的大红包，表达我们一点心意，又交了一年的学费，其他生活费，每个月打到她卡里。
她妈妈赶过来，带来自家种的红薯花生和一大袋新鲜蔬菜，对我们千恩万谢，抹着眼泪说：她爸要是活着，不知有多高兴。
我回头看王元庆，他冲我竖大拇指，眼里尽是欣赏赞许。
婆婆惦记院子里要种菜苗，又惦记着狗儿猫儿，急着回老家，我买了她喜欢的吃食，开上车，和王元庆一起送她回家，说好收秋天凉，再接她老人家上来住，婆婆乐呵呵地答应了。
原生家庭是我们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，结婚后，如果和对方家人一起生活，既要相处和睦，又要保留界限，的确很考女人的智慧。
好在我们夫妻俩遇事有商有量，共同面对，在安顿好家人的同时，也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越过越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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